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湾韵丨大家(2024年1月15日)

作者:娱乐 来源:休闲 浏览: 【 】 发布时间:2024-06-29 16:31:03 评论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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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式的湾韵发现

——说说《与程婴书》

□ 潘 军

1999年我写下了中篇小说《重瞳——霸王自叙》,翌年便在《花城》以头条位置发表,家年随即被《小说选刊》《小说月报》以及海外的月日报刊相继转载,引起了广泛的湾韵关注,直到今天还在被不断谈论着。家年几年后我又根据小说改编成话剧——剧名已经改作《霸王歌行》,月日由中国国家话剧院首演,湾韵王晓鹰导演,家年在国内外演了很多地方,月日还获得了第31届世界戏剧节优秀剧目奖。湾韵这个戏是家年国家话剧院的保留剧目,几乎每年都要演上几场。月日那会儿就想了,湾韵什么时候写一个“春秋战国秦汉三部曲”,家年从这三个历史时期中选取三个家喻户晓的月日故事,同样来一次颠覆性的解读。我已经写了“楚汉相争”,剩下来的就是“赵氏孤儿”和“荆轲刺秦”了。但这一想,就是二十年。

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不是一个专心致志的写作者,我的写作总是显得三心二意,往往是想写就写,想停就停;或者写写停停,停停写写。这几十年来我除了写小说和剧本,还作导演执导过不少电视剧,近些年又把精力放到了绘画上,我喜欢这种自得其乐的生活方式。我也从不参加任何专业协会,没有理由,只是觉得所做的这些纯粹是私人的事情,从心所欲就好。我更喜欢一意孤行——这个成语,仿佛是为我这种人量身订制,我有本随笔集就叫《一意孤行》。我写小说,从来都是按照自己的理解,寻找自以为合适的表达。庄子有言,举世誉之而不加劝,举世非之而不加沮。这话很对我的胃口。

“赵氏孤儿”这个题材最初进入到我的写作计划中,是在2008年。当时陈凯歌打算拍这个电影,约我去他的工作室聊,问我可有兴趣?我说兴趣是有的,但我的理解恐怕跟你不一样,跟这个故事就更不一样。于是就很随意地说了一嘴,我不会去表现一个父亲拿亲生骨肉去换取所谓忠臣之后,这是反人类,很残忍,如果世上真有这样的父亲,那就是最坏的父亲。我怎么能歌颂这样的父亲呢?这话一出,好像就没有什么可以往下谈的了。但我认为,如果这个立足点不解决,还是炒剩饭,意思不大,自然这次合作还没有开始就无疾而终。

丁酉年是我的本命年,我作出了一个决定,离开居住了二十年的京城,回到了故乡安庆。我已经十年不写小说,再次展开写作是从随笔开始的。以前是写作间隙作画,如今是作画空闲写作,重心完全变了。这中间又零散写了几个中短篇以及一部话剧,还做了一部四十集的电视剧,剧名就叫《分界线》,我是编剧和总导演。《天涯》新年第一期简介中,说我在文坛“近乎绝迹”,实在是恰如其分的表达。过六十六岁生日那天,我填了一首七律自况,其中颔联是“六十六年路中路,三十三载坛外坛”——此生游于各种坛之外,岂不快哉乐哉?

我和《天涯》主编林森至今未曾谋面,但这份刊物在我心目中有着很高的位置。当初韩少功主持改版,其时我刚刚离开海口。但这些年过去,却没有想起来为她写稿。多年以后和主编林森的联系源自《山花》的李晁。2018年在李晁的追逼下,我为《山花》写了一个叫作《断桥》的短篇。后来据此改编成话剧,发表于《中国作家》。林森大概还喜欢我的文字,就向李晁要了我的微信。林森平时也喜欢画画,时常在“朋友圈”看见他随手画下仿照叶浅予笔下的“王先生”。有一天,林森突然向我约小说。我回答说,我记着这件事。

于是又一次想到了“赵氏孤儿”。以前曾有过动笔的念头,但是一想到年代那么久远,要查阅很多资料,就知难而退了。这说明我的锐气在消减。当然,这还在其次,主要问题还在于“形式的发现”——我有一个习惯,但凡写小说,会自觉地先去考虑“怎么写”。我比较在意这个,总觉得不同的题材,应该有不同的写法,得先找到一个最合适也最舒服的叙事方式。对我而言,这算是技术活,我也一向认为小说就是通过文字造型的艺术。当然,最强烈的意愿,还是想写出那个未了的“三部曲”,我需要重新解读,如当初的《重瞳——霸王自叙》,但肯定又是不同的叙事。《重瞳——霸王自叙》采用了第一人称,开篇就是“我叫项羽”,这是项羽亡灵的视角。

有那么一个瞬间就跳出了小说的名字——《与程婴书》。于是就试着写了一段,读起来觉得文字还有点味道,好像也就找到了小说的支点,这个支点一旦形成,后来的事慢慢就理顺了。即是在扑朔迷离的历史缝隙中去寻求另一种解读的可能,或者依靠想象来重构这个支离破碎的故事。我只希望推理层面能够达到逻辑自洽,叙事层面也可以自圆其说。至于真实,那只能存在于我的内心。

我用了十天的时间写出了小说初稿,竟有四万多字!这让我意外。我没有料到像我这样三心二意的写作,在这样的年纪还能拥有一份文字的激情和愉悦,真是得之不易。

我曾经说过,在某种意义上,现代小说的写作就是对形式的发现和确定。如果说小说家的任务是讲一个故事,那么,好的小说家的使命就是讲好一个故事,这个立场至今没有改变。以前我有过多次尝试,譬如《风》,是把现实、回忆、想象用三种字体交织在一起;《独白与手势》让大量的图画成为叙事的另一个层面,与文字的叙事并行互补;《关系》以对话为主体,看起来像是一部话剧;《死刑报告》里又并列写了一个“辛普森案件”,让人产生中西方刑罚观念的比较。于是这回我有意把所谓的电影剧本融进了这个小说文本,又仿佛我是导演,在与剧中人程婴先生讨论剧情并不时对他进行着“导演阐述”。这份执着,源头还是当年先锋小说时期对所谓“元叙事”的迷恋。我甚至认为,叙事是判断一部小说真伪优劣的唯一尺度,一个小说家的叙事能力和叙事方式,决定着一部作品的品质。

《与程婴书》初稿传给林森,他很快就看完了,说很喜欢,并问我是不是写得有点嗨?我说还真是这么回事。这种写作中诞生的激动对我而言实在是久违了,仿佛对自己有了一个郑重的交代。之后的几天里,我几乎是每天都会改上一稿,以至于最后都不好意思再改了。我充分享受了一个写作者在写作中的那种快乐。当我看到《天涯》新年第一期的封面时,我突然觉得,它和《与程婴书》在气质上有着惊人的一致。

有一点让我始料不及,在《与程婴书》写完之后,另一块骨牌竟然也随即倒下了,这就是发表于《作家》今年第一期的《刺秦考》,显然是由《与程婴书》带来的不可思议的内驱力所推动。至此,盘桓在我头脑里前后达二十年之久的“春秋战国秦汉三部曲”宣告竣工,回头看看,还是难以相信。一部作品问世,就是一个客观存在,我希望读者的阅读也一样酣畅淋漓,至于其他,丝毫不重要。

潘军

1957年生于安徽怀宁,1982年毕业于安徽大学。主要文学作品有长篇小说《日晕》《风》《独白与手势》之“白”“蓝”“红”三部曲,《死刑报告》以及《潘军小说文本》(6卷)、《潘军作品》(3卷)、《潘军文集》(10卷)、《潘军小说典藏》(7卷)等,并译介多种文字,多次获奖。其话剧作品有《地下》《断桥》《合同婚姻》(北京人民艺术剧院首演)、《霸王歌行》(中国国家话剧院首演),并先后赴日本、韩国、俄罗斯、西班牙、埃及、以色列等国演出,获第31届“世界戏剧节”优秀剧目奖。自编自导的长篇电视剧有《五号特工组》《海狼行动》《惊天阴谋》《粉墨》《虎口拔牙》《分界线》等。 

停车特烦恼

□ 张 琳

在城市里,有车一族因停车而产生的心理阴影面积,丝毫不小于堵车。

如果住在近些年建造的小区,有地下车库、地面停车位,停车根本不是什么问题。但像老张一样住在老旧小区,小区内地面停车位往往是不收费的,也不固定到哪个人头上,谁找到车位谁停——这就成了难题。有些不讲究的人,车子甫一离开车位,就将自己俩轮儿、仨轮儿的车子推上去,或者支个架子晒被子,以近乎霸占的方式,将车位固定到自己头上。还有不少车辆,有钱买却不舍得使用,蒙着篷布,一副“马放南山”的躺平架势,长久停放在那里,只在节假日动弹动弹。

开车进小区,老张往往先将车子停在小区主干道一侧,然后下来,满小区找车位。运气好,会发现有进退裕如的车位,立马返回,开车奔赴目标。有时候会如愿以偿做好“填空题”,哼着小曲儿,回家整点啤酒;有时候车子还没开到,却发现有别的车子正歪歪扭扭往里倒,只得将车子调头,开回主干道一侧暂驻,伺机挪车。还没下车,门卫就跑过来,说消防通道,不能停车。老张是文化人,只得连连点头,忙说明白明白,随即将车子开出小区,在外面找地方停车。

出小区到哪里停车?老张有经验,要么去几百米外的太湖路边上找地方,要么去社会停车场。据说在太湖路两侧可以免费停车,因此,车子也是一辆接一辆,乌泱泱两大行,也很不容易找到停车位。有时候,老张在路边找到车位停下车,却要时不时地跑到停车处瞅瞅,主要看前挡风玻璃、左前窗,找找有没有贴罚单。几百米,几个来回,权当锻炼身体。翌日一大早,一旦发现小区有了空出的车位,老张迅速赶往停车处,将车子开回小区,结果依然是两个“那里”:将车子稳妥地停在那里;别的车子已抢先一步停在那里。

即便在小区内找到停车位,也依然有烦恼。小区停车位有限,所有的车主并非都有老张的素养,停不下就将车子开出去找地方停车。有时候,一大早出门上班,却发现车子被别的找不到车位胡乱停放的车子堵住了,开不出来。打车上留的电话,讲究的人很快下楼挪车,不讲究的人或者蜗牛慢,迟迟不下楼,或者兔子快,说已到南二环,距小区很远。甚至有人车上电话都不留,就经常能听到有人在楼下喊,某某某号车子是谁家的?下来挪一挪。有时候,因挪车,也发生几起唇枪舌剑的摩擦事件。

很多时候,老张看开不出去车,也懒得联系那“拦路虎”的主人,干脆坐公交出行。一路上,望着外面密密麻麻的车辆,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修剪齐整的绿化带,老张心里自我安慰,老子今天省力气,省油钱,特别是省了停车的烦恼,还大饱了眼福;有的时候,老张发现有位置不错的车位空闲,不容易被挡,立马将车子移到那个车位上,调好车头,用车时车子就很顺利地开出来。

老旧小区因是地面车位,车子停得再规矩,井水不犯河水,也有挪车的时候。那一天,老张正在距家近十公里的一家酒店会议室参加培训,忽然接到物业电话,说老小区老树多,为保供电安全,电力公司要进小区对老树枝桠进行修剪,消除安全隐患,你的车子旁边正巧要锯下一条树枝,为保护你的车子,请马上过来挪车。想必大家都知道,如今培训考勤严格,入会议室签到,培训结束也要签字,以证明全程参加了这节培训。我说,我在开会,为什么不提前通知呢?物业说,供电公司也没提前说,他们的工程车已进了小区,请您配合一下。也不必计较物业说的话是真是假了,没办法,只得偷偷溜出会议室,打车去配合他们。

老张姐姐家小区边上,有一家大型商超,刚开业不久,为吸引更多顾客,不管购不购物,地下车库免费停车。老张爱喝点啤酒,到姐姐家,总要陪姐夫喝上几杯。老张很自觉,喝酒不动车。老张将车子停到那家商超地下车库,步行到姐姐家,开怀畅饮,坐公交回家,计划下周开车回家。下周的周六或周日,老张坐公交到姐姐家,还要喝酒,就将车子开出地下车库,在街上转悠半个小时,再开进地下车库,动动车,以利保养。哪天确实要用车了,老张一定不会喝酒,饭后开车回家。

老张有位女同学,在单位做办公室工作。某次同学会,她讲了一个发生在她身上的故事。她说,自从买车后,我迟到、早退的毛病不治而愈。原来,她单位停车场车位紧张,要是上班去晚了,即使有车位,夹在两辆车之间,她也不敢倒进去;而下班的时候,她早早去开车,下班的人一辆接一辆开车出停车场,她又不敢开出来,怕剐蹭。于是,只得在一大早人家车子还没到停车场的时候,她先找个合适的车位停车;在下班以后,停车场的车辆不多了,再开车回家。

听了女同学的故事,老张感到在停车问题上,不是他一个人在战斗。他乐呵呵地倒满一大玻璃杯啤酒,又给女同学倒一杯,站起身,招呼大家:有停车烦恼的人,干一杯!没想到一大桌子人齐刷刷起身,举杯相应。统统都是开车的,能喝酒?您别误会。同学会前,群主就在同学群里专门通知,为活跃气氛,加深情谊,要一醉方休,谁都不能自驾,也省了找车位的麻烦。想在我房地产老总面前晒车,不怕没喝酒脸就红成关公?

停车的烦恼一言难尽,大家深有体会,老张不再多言。反正,老张现在市内出行,首选公交车,其次打的。省钱省心省力气不说,关键是省却了烦恼。

张琳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小说学会会员,中国报告文学学会会员,安徽文学院第五届签约作家。有小说、散文等作品发表在《中国作家》《清明》《飞天》《四川文学》《广州文艺》等文学期刊,有部分作品被《小说选刊》《中篇小说选刊》《作家文摘》《微型小说选刊》《小小说选刊》等刊物转载。

静养寂寞(组诗)

□ 梁 平

颜色

回到太阳身体里的阳光,

只有一种颜色。留在眼睛里的

也只有一种。斑斓很多时候只是幻觉,

让颜色热烈到极致就是极简,

简到触目惊心。所有风花雪月黯然失色,

蔷薇藤条上的血溅在野地上,

有伤、有痛,有明明白白的纠结,

你看到的是最好的样子。

静养寂寞

自由生长很多时候只是伪命题,

看不见尺度和框架,落红没有归宿。

枝条与根茎谁是谁的前世,

风说了不算。

好多直立的躯干已经躺平,

依然向上,在裸露的青筋和血管里,

弹唱格格不入的小夜曲。

昨夜有人浓睡,酒还残留,

在自己的三分野地,静养寂寞。

雨后

雨在夜的幕后,像蒙面劫匪,

一闪而过。野地的蔷薇不在护栏里,

被热伤了风,伤及根茎,

伤及枝条上的叶,耷拉成病态。

永远健康都是虚张的声势,

来一场像模像样的感冒,

吐故纳新。夏天没有正经的雨,

看见和看不见的,表情模糊,

可以选择性失明。

主角不在

花收敛成骨朵。时间倒流,

枝桠上的欣荣也是片刻。

时令的舞台,

粉墨前呼后拥,主角不在,

没有尖叫与呼啸。

含苞的蔷薇在大幕的边角,

静默。亮相的节点至关重要,

或者仅仅一次眨眼,

骨朵裂爆的惊艳,

满世界怒放。

城市恐

灯红勾兑酒绿,

斑马线上没有马,白色线条

捆绑的事故新鲜到难以置信。

城市越来越发福,人与人过往甚密,

呼吸紧促,行走左右为难。

地面、地下没有一个时刻

空空荡荡,汽车排列与错落,

停车场疑似公墓。

梁平

当代诗人、职业编辑。著有诗集、散文随笔、诗歌批评十余卷。中国作协诗歌委员会副主任,中国诗歌学会副会长、成都市文联名誉主席、《草堂》诗刊主编。现居成都。

会飞的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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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人华 摄

父亲

□ 耿 立

每次上坟,我都会带上一瓶

父亲所不知道的品牌的酒

父亲喝的那些酒

现在,在乡村已很少有人再喝

人们鄙夷地把那些酒叫做杂牌

那些酒,块儿八角一瓶

口感就是辣

一入口像噙一个火炭,从喉咙

到肠胃,一条抛物线火烧火燎

这都是乡间小酒厂酿的,或者

是用酒精直接加凉水勾兑

父亲喝了几十年这样的酒

这样的酒,也是我的启蒙

我还记得第一次喝它的时候

眼泪被辣出来的情景

父亲笑了,喝多了就不辣了

如今,清明或除夕

在父亲的坟前,我会拧开一瓶酒

用男人最直接的交流方式,倒上一杯

对父亲说,喝吧,这酒不辣,醇厚

但泪还是从我眼里不自觉流出。

在族谱上,我找到了父亲

往上找到民国,找到晚清

找到洪武年间的移民

找到山西的一棵老槐树

也找到了饥荒,找到了地震

找到了改朝换代,兵荒马乱

每一代,都如齿轮咬合着血丝

我说的是那些灾难

那些咬着先人的灾难

从不松口

好像族谱上排列的一个一个的名字

就是一个一个的骸骨,那肋巴上的

刀痕,插得那么深

我怎么也还原不出

人间的灯火可亲与岁月静好

石远爱,父亲是带着这三个汉字

走完了他不识字,

不会写自己名字的一生

这个名字太确切了,好像是句判词

也像人生的清单:远离爱,贴近苦

最后都是远离爱

作为印刷体躺在族谱里

父亲不识字,

一辈子没有签过一次名

当需要签名的时候,他就摁手印

族谱上,没有父亲摁下的手印

这大地上,父亲所有活过的

痕迹,都消失了

他无法把手印摁在历史的额头

那个夏夜,我和父亲对话

好像两个孤儿,促膝长谈

就在那年冬天,临近年关,

父亲中风走了

我想到了夏夜,我和父亲的对话

像兄弟,最后,他伸出一只手

抓住我

后来,我一直回想这次父亲的伸手

夏夜。这是最后的仪式

像是托付,这是一个谜,它一直

缄默在冬天的大地上

耿立

原名石耿立,散文家、教授,两次入围全国鲁迅文学奖前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