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湾韵|大家(2023年12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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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珠海随笔□王十月一九九二年,我在武汉一家智能卡公司打工。那时正年轻,心怀梦想,觉得自己能干大事,而武汉太过守旧,和同事小齐商量,决定结伴闯广东。我们的目的地自然是深圳。出广州火车站,小齐买了张当天的报 ...

珠海随笔 

□ 王十月

一九九二年,湾韵我在武汉一家智能卡公司打工。年月那时正年轻,湾韵心怀梦想,年月觉得自己能干大事,湾韵而武汉太过守旧,年月和同事小齐商量,湾韵决定结伴闯广东。年月我们的湾韵目的地自然是深圳。出广州火车站,年月小齐买了张当天的湾韵报纸,报纸上一条珠海颁发首届科技进步突出贡献奖的年月消息改变了他的行程。我清晰地记得,湾韵获奖者是年月带领团队研制出丽珠得乐冲剂的徐庆中及其助手,他们从当时的湾韵珠海市委书记手中,接过了一百一十一万元奖金,徐庆中个人还获得奥迪小汽车一辆,香洲新村住宅一套。小齐兴奋地鼓动我去珠海,他站在广州火车站广场的人流中,脸上的雀斑熠熠生辉:“一百一十一万元,什么概念?相当于我们四百六十年的工资总收入。”我说人家奖励的是科研人才,我初中没毕业,去了也白搭。小齐大学毕业,学的就是计算机应用。于是,我们在广州火车站广场互道珍重,毅然作别,小齐去了珠海,我前往深圳。一别之后,近三十年未有消息。从此,珠海成为了我的牵挂。

我第一次到珠海,则是来到广东的第八年。那时,我在深圳《大鹏湾》杂志当编辑,杂志在珠海有个代销商,负责珠海、中山两市的发行。每期杂志出来后,我要跟车将当期杂志送往珠海。从二〇〇〇年到二〇〇四年,每个月都要到一次珠海。四年里,几乎跑遍了珠海的报刊销售亭和工业区售刊点。那时的珠海,相较深圳、东莞,似乎发展得有一点缓慢,不像深圳,会给人那种真真切切日新月异的感受。有时我会疑惑,这就是当年那个重奖科技人才的珠海吗?我不知道小齐是否还在珠海,只是隐约觉得,小齐当年如果到深圳,也许会有不一样的人生。

到广州工作后,往珠海不似从前频繁了,但每年终归会去两三次。那些年到珠海,大约抱定着忙里偷闲,将自己放松。那时的珠海,有我喜欢的安静。

这三年,因了众所周知的原因没有到珠海。今年连续去了三次,突然觉出了珠海的变化,觉得眼前的珠海,不再是我熟悉的珠海。每次到,都像是初次到。就算是著名的情侣路,这是每到必走的,这几次来会有错觉,觉得上次只走了其中一小段,这次走的是另一段。那些地标性建筑,比如日月贝,分明在告诉我,这是我前不久才走过的地方。

珠海在变,变得明确,明亮,变得流光溢彩,变得像一个万花筒,转一转,便是一个全新的图景。就说同样是日月贝吧,清晨起来绕着它晨跑,或者远远眺望,双贝沉浸在朦胧的水天一色处,得天地造化,你疑心它不是建筑,而是有生命的活物。到了晚上,朋友约了吃宵夜,车到近前才惊觉,我们就在日月贝的脚下。绕日月贝散步,你能真切地懂得什么叫移步换景。每走一小段路,你会发现,你面对的是全然不同的世界,刚才你看到的还是流光溢彩的城市灯光秀,转几步,眼前却是夜色中苍茫无边的大海,再一转角,海上又有星星点点的长虹卧波。

我对朋友说我的一个深切感受,珠海的变化仿佛进入了加速度。朋友便介绍起珠海的一些全新的城市概念,比如城市客厅、城市阳台,在这些新概念的指引下,珠海像九十年代的深圳一样生机勃勃,日新月异。我说,我怎么感觉情侣路边的沙滩在生长,长宽了,也长长了,沙质变得细白净软了。朋友笑而不语。

过去情侣路是清静的。海风、椰影,不多的行人,惬意,却也会显得有些凋蔽,现在的情侣路变得喧嚣了,繁华了。爱情邮局这样应时的文创景观,吸引了很多年轻人来此打卡,与城市互动。

在城市客厅城市阳台之外,我更爱珠海的城市书房。不清楚珠海有多少书店,有多少座图书馆,有多少艺术中心。闹中取静,静中取静。时光书屋、无界书店……当然,最惊艳的是覔书店。它是现代的、简约的,却也是古典的。大到以图书打造的时光隧道,小到一架书的精心置放,无不透着贴心、闲适,浸润着书香和时间的轻盈与岁月的重量。只要你愿意,你可以在任意一架书前偷得浮生半日闲,让你忘记自己是个准老人。晚上,朋友请到餐厅用餐,我居然在餐厅的来客签名版上见到了莫言、余华、苏童、东西……差不多大半个中国文学名流的签名。你从心底里叹服,珠海了不起,有底气。有了文化,珠海在变得时尚、年轻、蓬勃的同时,依然是从容的,没有半点爆发的急切。我从改革开放不久就到广东,见证过中国经济高速发展初期的野蛮生长,而现在,珠海的蓬勃却是精致的、妥贴的,是见过世面气定神闲的从容。

在和小齐分别二十八年后,依靠强大的互联网,我们重新取得了联系。

此时的我们都不再年轻,我成为了写作者,从深圳到东莞再到广州。而他,二十八年来一直在珠海。到珠海的第五年,他成立了自己的软件公司,他的公司在中国国产软件行业占有了一席之地。

我说,你到珠海是对的。

他说,你到深圳也是对的。

二〇二〇年,我参与写作《奋斗与辉煌》一书,用一章写到当年珠海重奖科技人才的事,我采访了小齐,问他对此怎么看?小齐说“珠海的重奖之举,其意义不仅在人才战略,引导全社会尊重知识,尊重人才,更重要的是,当时全国还在进行姓资还是姓社的争议,当此历史关头,珠海经济特区以坚定的改革勇破禁区,用实际行动支持了改革开放。”我将这段话用在了书中。这是我的私心,我真心感谢改革开放,虽说我在众多的小说中,写到过打工者遇到的不公,我的批评远远多于表扬,可是我依然感谢身逢改革的时代,这个时代,给了无数的我和无数的小齐们人生新的可能。

王十月本名王世孝,1972年出生于湖北石首。中国作协全国委员会委员,广东省作协副主席,《作品》杂志社社长、总编。著有《无碑》《收脚印的人》《如果末日无期》《米岛》《国家订单》《人罪》等数十部作品。曾获第五届鲁迅文学奖、人民文学奖、《小说选刊》年度中篇小说奖、百花文学奖等。

淇沙海湾

(油画)

唐跃 作品

老镇的光和影

□ 魏振强

要去的镇子就在江南,名头不小,晋代时隶属彭泽县,名曰“黄菊”,叫起来,就像叫着乡下的某个姑娘。时任县令陶渊明辞官后,曾隐居此地,留下“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千古名句,后来改唤“东流”,有“大江曲折来,到此始东流”之意,简约而苍莽。二十多年前,我在一个名叫大渡口的小镇上教书,此处与东流之间横亘着二十多公里的土石公路。一个周末,和几位同事心血来潮,骑车奔往东流,二十几岁的年纪,颇似老街墙缝里冒出来的野草,有几分蓬勃,有几分青涩。老乡们挑着筐子、提着篮子慢悠悠地走,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似乎他们的前方还有一百年的光阴可供打发;两位眉眼和鼻尖沾满黑灰的师傅捶打着红彤彤的铁块,四溅的火花在幽黑的屋子里明明灭灭,他们的脸庞忽明忽暗;身材修长的男人挥动长柄铲子,使尽气力翻动着铁锅里的瓜子,屋子里烟雾蒸腾,满大街都是香气;最夺目的是商店门口门板上五颜六色的鞋子、袜子,还有竹竿上挑着的大红被面、毛毯,俨然世间的繁华和喜庆都堆积在这里……那时老街上的人家没有几样好家具,但门口种满桃花却透着新鲜气和一些富贵气。

后来,我离开了大渡口镇,告别了那座长满高大梧桐、开满各色花朵的校园,但因为工作关系,多次到过东流老街,每一次去,心情如同冬日的江水,一寸一寸往下落——街上的人越发少了;老房子人去屋空,墙壁和屋顶上冒出半人高的杂草;偶尔也会遇到慕名而来的外地游客,他们在老街上落寞地穿过,在小镇破败的陶公祠前拍几张照片,隔着徽式院墙上的镂空窗子,瞄一眼院内稀稀拉拉的菊花,望一眼陶公像,留下一声叹息,走了。有一次,听说一个身陷囹圄的人在大墙内结婚的事,那人就是老街上的,我赶去采访,当时的报刊杂志都喜欢这类奇崛、煽情的故事,我盘算着能得一些稿费,说不定还得个什么新闻奖,采访结束后,路过街口边的一座池塘,有人指着旁边屋子里正在扫地的老人说,那就是×××的母亲,我立在那里看老人,看她佝偻的背,看她瘦小的身子,看她花白的头发,陡然觉得自己背着老人家做了一件十分肮脏的事。

我当然没有写那个故事。这个事,我没对任何人说过。要不是这次来到老街,我差不多就忘了它。二十年过去了,那位老人——那个人的母亲,不知道还在不在世。我现在想起她,心里掠过一丝安慰。

眼前的老街正在翻修,倒塌的房子被收拾后,复有几分古旧的意味。正是半下午,阳光暖暖的,黄黄的。一位老人背着手在街上走几步,停一下,再迈开步子,像是在老房子里守候经年后突然走出来,只是为了跟阳光会会面、打打招呼。阳光是调色师,在老人沟壑纵横的脸上调出了一层黄黄的晕,她白白的头发也被染上了淡淡的黄。几座旧房子边有几位工匠正在挖土、砌砖,他们身后翻修好的黄泥墙泛着柔和的光。我立在那里发愣,我看的是几株枯黄的草,它们在尚未清理的残垣断壁中微微颤动。时令已是深秋,野草也进入生命的晚季,但它们来年还会返青,开始生命的又一个轮回。这是它们的造化,也是自然的神奇和高妙。

街中心有一群人的背影,陪同我们的人说,是一群省、市的作家正在老街采风。独自往前走,漫不经心地看,有隐隐的锣鼓声和咿咿呀呀的吟唱飘过来,当地的艺人正在为作家们表演“文南词”。走过去,瞥见了一张似曾熟悉的面孔,对方也瞧见了我,惊喜地呼出我的名字,又瞄到了更多熟悉的面孔,其中有近三十年前的老同事江兄,他“发福”了,我也是,我们握着手,相互拍着肩,端详对方,这一握一拍一端详,时光已如拍岸的江水,流走了。

阳光仍在。一条黄白相间的土狗在街上追着另一条比它大一点的土狗,像是两个调皮的娃在嬉闹。但我没在街上看到娃。往回走,看墙根下的影子,是老房子投在街道上的影子,街道那么长,影子也那么长,我的影子也印在街心的石板上,像漫画一样夸张、扭曲。

那天下午,阳光稀薄的时候,我突然被一位女士拦住,叫了我一声魏老师,我懵懵地看她,她赶忙说她叫杨欣慧,二十八年前我教过她英语,她挽着我的胳膊,让别人给我们照相,又再三邀请我去她所在的县城玩。我竭力回忆她少女时代的模样,但时光漫漶,浮起来的都是模糊的影像。

小杨还告诉我,东流镇的现任镇长也是我的学生,并马上掏出手机要给她打电话,我说算了,我马上就要走了,不要打扰她。但这个镇长同学后来还是赶来了,她从江堤上迎面走来的时候,我忽然想起了她当初的青葱样子。我们站在江堤上聊天,夕阳正在下沉,浩荡的江水正向东流去,江面上浮光跃金。

我后来看别人给我和两位学生拍的照片,我看到他们的脸上有光,我的脸上也有光。

 

 

魏振强在《延河》《安徽文学》《阳光》《滇池》《小小说选刊》《解放日报》《南方日报》等报刊发表作品百余万字,著有散文集《茶峒的歌声》《村庄令》,有作品入选小学语文课本。

杂事诗 

(组诗)

□ 徐江

高铁

 

     停在站台

  恰逢另一列车驰过

  我没看见车

  只看见阳光下一条

  飞速反光的白色巨蛇

 

 台风雨

 

  台风带来的雨

  如此之大

  溅得满朋友圈

  满屏幕都是

 

花火

 

  列车正穿越一条隧洞

  我忽然在想昨夜的某一道闪电

 

树声集

 

  我坐的这列高铁

  追着雨云在走

  或者说

  它押着雨云走

 

 截绝句

 

  我还是更喜欢火车一些

  不是沿途漫漫的单调景致

  而是临近进站出站时轨道两侧的杂乱

 

左右互搏

 

 每天

  电视里的健康节目

  都疯狂传播一些健康道理

  只是频道太多

  道理也太多

  看着看着

  我就担心

  它们自己会打起来

 

冬境

 

 风过之后

  太阳下

  天地一尘不染

  一条萨尔瓦多·达利

  漂在天上

  爱好

  不管村上春树

  得没得诺贝尔文学奖

  我都会喝一杯

  因为阿尔贝·加缪

  已经得过了

 

跳跳跳

 

  只要中午不睡觉

  我的黄昏或晚饭后

  这段时间就变得

  出奇地轻盈

  我踩在

  云彩做成的棉花上

  蹦过来蹦过去

  从灯火通明的所在

  跳到内心隐秘阴暗的地方

  再跳到未来和过去

  某个无尽的原野上

  没有虫子

  只有光

  有时一开一关

  我在手欠地

  摁手机上的遥控开关

 

爱好者

 

  迷路的人

  在寻找灯塔

 

  他们找见了塔

  和上面

  迷路的灯

 

工业设计

 

  正抱着手机

  对着图片

  琢磨工业设计的事

  电视上的新闻画面

  忽然出现了一架

  漂亮的灰色战斗机

  它在天上飞着

  像深海里的鱼

  在跑道降落时

  又像鸟

  从透明的罩子

  还能看见

  戴同样透明头盔的

  飞行员

  这才是顶级的

  工业设计吧

  人们费劲巴力把它

  设计这么漂亮

  只是为了让一枚

  同样漂亮的导弹

  击碎它

 

徐江1967年出生,毕业于北京师范大学。1991年创办同仁诗刊《葵》。著有《云上风琴》《黄昏前说起天才》《徐江的诗》《雾》《杂事诗》《这就是诗》《启蒙年代的秋千》等二十多种。编选有《1991年以来的中国诗歌》《给孩子们读的诗》。

花的影子

(水彩画)

吴迪 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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